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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生于波恩城内当年的波恩巷515号,2003年德国邮政发行以其为图案的邮票

贝多芬生于波恩,22岁迁居至维也纳。除了少年时期去过荷兰、青壮年时期偶尔巡回德奥地区演奏,很少到远方旅游。另一方面,他却在有限的地域范围内频繁搬家——不满57年的人生,住过的房子难以计数。据史学家们统计:少者亦有20余处,多者超过80处!

01、诞生之屋—故乡波恩
贝多芬生于波恩城内当年的波恩巷(Bonngasse)515号,即今天的波恩巷20号,合并18和24至26号改建,于1889年成立了纪念馆、博物馆和文化机构——贝多芬之家(Beethoven-Ha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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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波恩巷20号的纪念馆——贝多芬之家

波恩贝多芬之家典藏、展览了不少贝多芬文物,包括贝多芬在维也纳的早期重要赞助人卡尔·冯·李希诺夫斯基亲王(Prince Lichnowsky)当年提供其私人弦乐四重奏团使用的乐器——演奏的乐曲中包括贝多芬的早期弦乐四重奏。

贝多芬的父亲约翰原本与其父老路德维希同住于莱茵巷,在婚后独立,夫妇搬入波恩巷515号。当时,贝多芬家在公寓的一楼,有两个较小和较大的居室,设有厨房和酒窖杂物间。1770年,小路德维希·贝多芬可能就在其中一个小房间里呱呱坠地。

诞生之地固然极具纪念意义,不过,若欲遥想乐圣生命早期的一些著名场景,例如:小贝多芬遭到父亲严厉管教而哭泣的惹人疼惜模样,那其实都发生在下一个住处。

贝多芬五岁左右,一家人就搬到莱茵巷,我们耳熟能详的贝多芬童年情事大都发生在此。不过,这处住所和贝多芬家在波恩的最后住屋,建筑物都已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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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巷

莱茵巷的公寓较宽敞,但比起身为乐长的祖父当年曾在同一条街的住处——拥有六房的漂亮公寓,收藏不少水晶和银器——远远不及。父亲渴望继承祖父身后留下的职位而不可得,大半生都是不得志的宫廷歌手,于是将希望全放在儿子身上,贝多芬的童年苦难自此开始。

莱茵巷的这栋屋子被称为[费雪之家],屋主和贝多芬的父亲是朋友,有一双儿女,其中的儿子戈特弗里德·费雪(Gottfried Fischer)留下一份回忆录手稿,其中记述了不少邻居贝多芬家的事情。他的姐姐塞西莉亚(Cäcilia Fischer)和其他一些邻人也讲述过儿时或青少年贝多芬的故事。

据邻居们回忆:曾见到小男孩[站在钢琴前哭泣],当时他身高不高,必须爬上脚凳才能碰到琴键。只要小贝多芬迟疑,父亲便施加体罚,或将他关进地窖里。获准休息时,他能做的只是拉小提琴,或是在脑中复习乐理。约翰还常半夜里醉醺醺地把正好眠的小路德维希叫醒来继续练习。在贝多芬正式登台演奏前,父亲就常邀请城中的音乐爱好者们到家中听儿子演奏,有时还收费。

不过,部份史学家质疑贝多芬的父亲之劣行遭过度渲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体罚不恰当的观念至20世纪才广为世人所接受——贝多芬本人日后也体罚侄儿卡尔和一些学生。贝多芬家中长期雇有女佣协助家务,经济状况是随着父亲酗酒情况损伤职业能力才逐渐恶化,并非自始如此。而且,贝多芬长大后不曾非议父亲,反而曾在一份巴赫清唱剧的乐谱上写下对父亲的敬意。

当然,贝多芬对父亲远不如对母亲爱恋。然而,母亲在他之前生下两个夭折的哥哥,之后又曾三、四次生下弟妹,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在弟弟卡司帕出生后,她受产后忧郁所苦,曾对邻家女孩塞西莉亚·费雪说:[如果你愿听我一言好劝:不要结婚]!不知是否这番过来人的话具备强大说服力,这位比贝多芬年长8岁的邻居姐姐后来终身未婚……要在丈夫酗酒的情况下操持家务,慈母也难免照顾不周。邻居曾批评小贝多芬衣服邋遢,不爱干净,他回答:[等我成为名人的时候,就不会有人计较了!]真可谓[七岁看老]!

在生活中,不会只有被世人过度渲染刻板印象,也有其他各色场景。例如:塞西莉亚·费雪回忆邻家小弟如何宅在房里耍废,思想却不受限于斗室而神游:[路德维希·范·贝多芬早上在他的卧房,面朝院子,躺在窗前,将脑袋支在两只手里,严肃地凝望着一块地方……,他说:我在那儿美美地做梦,死劲儿想,根本不能让人打扰。]贝多芬还常到费雪家的顶层阁楼,借用望远镜,远眺20公里外,视线越过莱茵河。

塞西莉亚·费雪还描述了贝多芬夫人生日时的邻里间欢娱温馨的屋中派对:

从教堂楼厢取来了谱架,放在左右两个朝街的居室里,而且在居室里做了一个罩篷。接着祖父、宫廷乐长先生路德维希·范·贝多芬肖像画的地方,用漂亮的装饰品、漂亮的花朵和月桂树,以及带叶的树枝精巧地妆点好。

没到晚上,范·贝多芬夫人及时被请去睡觉,直到10点钟,大家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一切准备妥当。此时开始调音,现在范·贝多芬夫人被唤醒,必定得穿好衣服,这才被唤名指引到罩篷里一张装饰好的漂亮安乐椅上坐好。这时,美妙的音乐奏起来了,响遍街坊四邻,所有准备要睡觉的人这会儿又被弄清醒,其乐陶陶。音乐终了之后,再来是接受款待,又吃又喝后,大家脑袋都有点儿不对劲儿,有兴致跳舞。为了在房子里不造成一点儿响动,就脱掉鞋子,只穿着袜子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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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多芬毕生崇敬的祖父(Lodewijk van Beethoven)

贝多芬极为尊敬他的乐长祖父,日后,他写信给在故乡的好友,请求把这幅祖父肖像画[尽快用邮车寄送]到维也纳。贝多芬去逝前几年,造访的人仍注意到这幅画像在其住所里摆于在明显位置,并提到中晚年的贝多芬对老路德维希仍怀抱孺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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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冯·布劳宁夫人(左)和她的家人剪影:女儿伊莲诺常被称为贝多芬的初恋对象;二子Christoph、Lorenz、夫人的兄弟Abraham;最右边的儿子史蒂夫,为贝多芬终身挚友,在维也纳时两人还曾短暂同居。

02、成长场所——宫廷与第二个家
贝多芬一家,自祖父以来三代都曾为科隆主教兼选帝侯的波恩宫廷服务。1784年起,14岁的少年贝多芬也加入了宫廷乐团,主要演奏中提琴,后来又兼任宫廷管风琴师。

另外,宫廷剧院也成为青少年贝多芬常留连的场所,19岁之前,他已经在此观赏、或至少听闻过许多名作:《哈姆雷特》、《李尔王》、《马克白》等。当时,施莱格尔(August Wilhelm Schlegel)著名的德文翻译版还未问世,贝多芬已透过宫廷剧院中熟悉了不少莎士比亚戏剧,其中《罗密欧与茱丽叶》启发了未来的《F大调弦乐四重奏》(Op. 18 No. 1)。

贝多芬出入宫廷,结识了许多同行,包括教导他巴赫《平均律》的老师聂夫(Gottlob Neefe),小提琴家法兰兹·里斯(Franz Ries)一家,并进一步与贵族和资产阶级的家庭建立了友谊,包括终身掣友韦格勒(Franz Gerhard Wegeler)。朋友们给皮肤偏黑、性情急躁的贝多芬取了绰号:[西班牙人](Der Spagnol)。这个绰号似乎冥冥间预言了他人生最后的住所。

贝多芬一家后来几度搬迁,到了文策尔巷(Wenzelgasse)25号。韦格勒曾趁贝多芬出门时,偷偷潜入他的居室,将墙壁全粉刷成白色。一直到逝世前卧病在床期间,贝多芬还在信中提起同乡哥儿们当年这桩恶作剧,[让我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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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策尔巷25号是贝多芬一家在波恩的最后住处

韦格勒不但是终身掣友,也是少年情敌。那些年,他们一起追的女孩是依莲诺.冯.布劳宁(Eleonore von Breuning)——前宫廷参赞的女儿。虽然其父故去,在寡母掌理下,明斯特广场的冯.布劳宁豪宅成为波恩上流阶层和艺文人士频繁聚会的场所,而贝多芬也受邀担任冯.布劳宁姐弟的音乐教师,并曾将钢琴和小提琴的《〈如果您想跳舞〉变奏曲》WoO 40(“Se vuol ballare”,莫扎特《费加洛婚礼》第一幕咏叹调)等数首早期创作献给依莲诺。

1787年,贝多芬的母亲和妹妹猝逝后,布劳宁夫人更填补了贝多芬心中慈母的地位,被称为[贝多芬的第二位母亲],而这幢宅邸成为他[第二个家]。

在贝多芬永远离开波恩后,韦格勒与伊莲诺结为连理,贝多芬却终身保留依莲诺的肖像剪影。他曾说,那似乎象征着[我年轻时一切美好的事物]。

在工作和社交中拓展的人际关系,更为贝多芬未来的事业奠下基础。1790年3月,在波恩艺文界的名士:老师聂夫、里斯、华德斯坦伯爵(Ferdinand Waldstein)等[阅读学会](Lesageselschaft)的成员师长推荐下,为开明的奥地利大公兼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谱写《约瑟夫葬礼清唱剧》。这部作品最终虽取消上演,到贝多芬逝世半个世纪以后才广为世人所知,然其中两段音乐后来被挪用至歌剧《费黛里奥》(蕾奥诺拉),乐章间的有机衔接和呼应,也预示了《华德斯坦》奏鸣曲等杰作,乐器不时出现紧连的突强音,仿佛提早三十年预见伟大的晚期弦乐四重奏《大赋格》的多重力度变化。

同样常出入宫廷和冯·布劳宁宅邸的华德斯坦伯爵,居留于维也纳时曾与莫扎特往来。1788年1月末迁居波恩后,慧眼识英雄地看出正在停滞期的贝多芬潜藏之才华,在宫廷职务和离乡发展上,给予多方协助,可说是贝多芬在波恩时最重要的赞助人。这时贝多芬还没创作出真正名留后世的曲子,献给华德斯坦伯爵的都是一些青涩的变奏曲和进行曲。15年后,1803年,已成名的贝多芬将C大调第21号钢琴奏鸣曲(Op. 53)题献给华尔斯坦伯爵,此曲常以伯爵的姓为别名,令这位晚景凄凉的伯乐名垂千古。

离别时,伯爵在纪念册上写下:

[亲爱的贝多芬!你就要去维也纳,去实现渴望已久的心愿。莫扎特的天才神灵还在为其弟子的死亡而哀悼和啜泣。他在永不枯竭的海登那里找到了庇护所,但并非久居之地;他想望通过海登再一次与某人结合在一起。通过持续不断的努力,你会从海登的手中接受莫扎特的精神。

1792年10月29日于波恩──你真诚的朋友华德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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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恩的选帝侯宫殿,青少年贝多芬在此担任宫廷乐师,结识许多爱乐贵族和同行人士

03、寄生上流—初至奥都维也纳
1792年11月,贝多芬带着华德斯坦伯爵与科隆主教——现任皇帝的叔叔签名的介绍推荐信来到维也纳。他搬进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公寓,阿尔泽巷(Alsergasse)45号的阁楼(之后改搬到地下室),随即在记事簿上草草记下几样要买的东西:书桌、图章、大衣、靴子、鞋子与黑袜。他还得租台钢琴,找位假发师傅,还有柴火与咖啡的供应商。他并非以私人身份,而以科隆选帝侯的宫廷乐师到首都向大师海登进修的名义前来,领有补助津贴,而且,音乐会门票、稿纸、图章与其他补给品,都属于生活开销,由公家支出。

然而,贝多芬自己带来的钱加上补助款,在物价高昂的大都会里也仅能糊口。津贴一年100达克特金币,约等于500弗洛林币——当时一位中产阶级单身汉在维也纳一年的生活开支约是775弗洛林。

贝多芬毕竟还有一半学徒的身份,加上自己的私款,每年约有680个弗洛林可花费。记事簿留下了他初来乍到时预计的每月主要开销:房租占了14个弗洛林——超过每月开支的四分之一!就像拿22k薪水的社会新鲜人,还得靠存款度日,每月房租却超过7千元一样!何况,波恩正受拿破仑统领的法国军队威胁,选帝侯的津贴随时可能中断!

不过,贝多芬在维也纳的第一处住所,应该经过高人指点——楼下的豪华楼层住着华德斯坦伯爵的表妹——李希诺夫斯基王妃!她和貌合神离的丈夫李希诺夫斯基亲王都是维也纳最热情的音乐爱好者,亲王还曾跟随莫扎特学习音乐。

青年贝多芬对自己能成为这对名人夫妇的贵宾感到受宠若惊,他经常造访,并成为每周五早上在李希诺夫斯基套房里举行的室内乐音乐会的常客。约一年后,亲王干脆请贝多芬入住自己的豪华房内,并常邀请贝多芬到自己的别墅度假。所以,贝多芬到维也纳后的许多早期乐曲,都是在李希诺夫斯基各处豪宅中创作。

贝多芬自此与城里许多贵族展开密切往来,几年之间织起绵密复杂的人际网络,在经济和关系各方面足以支撑他的音乐活动。例如:经由李赫诺夫斯基夫妇,他认识了王妃的母亲图恩伯爵夫人(Countess Maria Wilhelmine Thun)——曾是葛路克、海登与莫扎特的赞助人。伯爵夫人的另外一位千金伊丽莎白后来嫁给俄国外交官拉祖莫夫斯基伯爵(Count Andreas Razumovsky),即贝多芬中期四重奏的主要委托创作人。

拉祖莫夫斯基伯爵的姐夫:洛伯科维兹亲王(Prince Joseph Lobkowitz)是一位业余音乐家,演奏小提琴和大提琴,「是最痴迷的音乐爱好者。他从黄昏到黎明不断演奏音乐,并向音乐家们提供大笔钱财。无数音乐家聚集在他的宅邸里,经常受到他的款待」。贝多芬也是其中之一,未来他的多部乐曲都将在洛伯科维兹宅邸,由其私人管弦乐团先演奏过才公开首演。

洛伯科维兹亲王曾委托贝多芬的老师海登谱写六首四重奏,但海登因为年事已高,只完成了两首杰作。洛伯科维兹亲王意犹未尽,亦委托其弟子贝多芬创作同类型乐曲。

洛伯科维兹亲王聘用的私人弦乐四重奏团的第一小提琴手卡尔.阿门达(Karl Amenda)与贝多芬结为好友,并获赠其中F大调(第1号)的原版草稿。据说第二乐章作成后,贝多芬曾询问好友的感想,而阿门达认为这是一对恋人离别的情景。贝多芬补充,自己想像的是《罗密欧和茱丽叶》中穹型墓穴的景象,并在一页草稿上写着:「最后的叹息」。这些手稿修订后,以Op.18出版,即贝多芬的第一组六首四重奏,为其四重奏经典的第一块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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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诺夫斯基亲王,贝多芬在维也纳的早期重要赞助人。贝多芬在当地的第一处住所,就位于他的豪宅之阁楼,接着搬到地下室,然后受邀入住亲王豪宅,成功寄生上流。贝多芬的早期和中期弦乐四重奏之题献者和最初演奏家,几乎都经由亲王结识。直到两人在亲王的别墅发生著名争吵,之后渐行渐远。

1792年,维也纳成了贝多芬之后人生的家。除了最初几年,有两、三次无法拒绝的演出邀请,而到奥地利境外旅游,随着年岁渐长,贝多芬更集中心力在音乐和相关事业上,几乎留在维也纳与附近郊区,罕有远行。然而,在这有限的范围内,他的住处却不断增加,音乐更不受囿限。

04、寄人篱下到独立筑巢
1794年,贝多芬来到维也纳不满两年,科隆选区已遭法军占领,主教兼选帝侯出奔。故乡波恩几百位不安的年轻人也逃到维也纳,包括贝多芬的弟弟和好友韦格勒。

被迫卸下波恩大学主任职务的韦格勒很惊讶地发现,在首都的同乡老友已经不再住寒伧的阁楼或地下室,而成为李希诺夫斯基豪宅的贵客。仆役们还被叮嘱:如果亲王与贵客召唤的摇铃同时响起,必得优先解决贝多芬先生的需要!

失去选帝侯的津贴,但李希诺夫斯基提供的赞助更高——每年600弗洛林。贝多芬也已经有自己的出版经纪商,还有许多富有的钢琴学生,其中不乏漂亮、年轻的贵族女性。

不过,韦格勒感觉老友对金钱似乎依旧没什么概念,还常在大热天半裸站在敞开的窗户前吹风,常罹患韦格勒称之为「危险」的伤寒症病——这对原本就有胃疾等毛病的贝多芬的健康有严重损害,更可能是造成他未来耳疾的重要因素。

贝多芬将开创性的作品编号Op.1三首钢琴三重奏献给李希诺夫斯基亲王,他虽没有委托谱写弦乐四重奏作品,然其私人聘用的乐团成员却往往比这类乐曲的委托人手下的乐师更早演出。其中的小提琴首席舒彭齐格(Ignaz Schuppanzigh)更与贝多芬亦师亦友:贝多芬每周三次随舒彭齐格补修小提琴,在创作过程中请他带领的乐手们试奏、乐曲完成后由他们首先进行非公开演出,包括第一组6首弦乐四重奏Op.18。未来舒彭齐格将独立组织弦乐四重奏团,成为最早公开售票演出的该类团体之一。贝多芬的中、晚期多首四重奏乐曲,仍与他领导的团体保持合作。

然而,贝多芬没有贪恋这样的优渥环境,1795年5月,他就以不习惯生活太拘束等理由,主动表示要迁出李希诺夫斯基豪宅,然后在克罗兹巷(Kreuzgasse)租了间一楼的公寓。

截至目前为止,贝多芬曾经的住所不超过十处,也就是说,他可能多达80几处的故居,绝大多数是都是来到维也纳功成名就后居住。这一次搬家,可谓贝多芬追求独立、自主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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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斯夸拉蒂之屋(现为贝多芬故居纪念馆),四楼为贝多芬在维也纳租赁最久的屋子,中期许多杰作,包括弦乐四重奏都在其间谱写

05、搬迁不断,情谊不止
贝多芬自己租屋筑巢后,并非从此不再到贵族们的豪宅去。这些爱乐人士常邀他前往自己的宅邸长居或小住。贝多芬需要他们的支持赞助、需要与他们的乐手试奏新曲,需要借用他们的乐谱图书收藏等。例如:曾借过海登、莫扎特许多巴洛克大师乐谱学习参考的史韦顿男爵(Gottfried van Swieten),这位获贝多芬题献第一号交响曲的简朴老贵族的邀请信,平易近人得令人莞尔:「如果你没有其他节目,我希望在下星期三邀请你来我家——请记得带上你的睡帽」。

贝多芬身边的贵族绝非尽如旧时传记为突显传主独特性格而扭曲塑造的,都是附庸风雅的傲慢权贵,而更多是乐意给与支持,甚至放下身段善待才子的乐爱人士。他们愿意亲近、学习贝多芬,也「纡尊降贵」造访他居住的公寓。例如:1799年5月,布伦斯威克家的姐妹泰瑞莎与约瑟芬(Therese & Josephine Brunsvik)和茱莉叶塔.圭齐亚蒂(Giulietta Guicciardi)三位千金就爬上圣伯多禄广场(St.Peters platz)650号平民公寓的三楼,向贝多芬学习;李希诺夫斯基亲王在拿破仑战争中几近破产后,还不时会到帕斯夸拉蒂之屋(Pasqualatihaus),爬上四楼,在贝多芬房门外,侧耳倾听他当年赞助的音乐名人创作过程中时而美妙、时而嘈杂的试奏。(贝多芬从未请他进屋,可能还记恨亲王当年在别墅要求他为来访的法国军官演奏后的著名争执。事后观之,贝多芬及早搬离李希诺夫斯基豪宅,不失为延后与亲王交恶的自知之明举措。)

帕斯夸拉蒂之屋可谓维也纳的贝多芬故居中最重要的,因为这是他在当地居住时间横跨最久的一处。租赁此屋是贝多芬追求更好的居住质量的表现,1804年7月14日,贝多芬从避暑的巴登(Baden)写信给来自故乡的学生费迪南·里斯(Ferdinand Ries),提起「希望在一处安静的广大地方……建一栋房子」,期望在这座繁华都市拥有更美好的住所。

之后,他搬入莫克尔碉堡(Mölkerbastei)1239号(现为8号,贝多芬故居纪念馆)帕斯夸拉蒂之屋四楼,居住和环境条件俱佳:内有五个居室的宽敞空间,向窗外当年就能望见贝多芬心爱的维也纳森林(Wienerwald)。

这处地址的原先建筑,1770年曾住过莫扎特的对手、贝多芬的老师萨里耶里(Antonio Salieri)。1797年完工的新建筑名称来自其拥有者——已故玛丽亚·特雷莎女王御医帕斯夸拉蒂男爵(Joseph Benedikt,Baron Pasqualati von Osterberg),而贝多芬入住时已由其子——帝国宫廷的正式代理人兼富商小帕斯夸拉蒂男爵(Johann Baptiste)继承。他是一位热情的音乐爱好者:不仅擅长演奏钢琴,而且作曲。他在贝多芬往后的人生为许多重要事务提供实际帮助,包括贝多芬的赞助人之遗孀是否需代替亡夫续付津贴的诉讼,争夺侄子卡尔监护权的诉讼等,还在他搬离后仍于卧病时殷勤送上慰问和美食。

我行我素的贝多芬并不是一位容易相处的邻居,更是个麻烦的房客,不时有在墙上打洞,在门板、窗框或窗廉上刻字涂鸦(包括音乐灵感、词句,和错误百出的数学计算题),用力跺脚打拍子,在不恰当的居室淋浴导致水淹地板、殃及楼下等离谱行径,还不时住到其他地方,闲置居室多日,也导致租金拖欠。然而,每当发生这种情况时,帕斯夸拉蒂总展现令人敬佩的胸襟,坚决拒绝将贝多芬的居室改租给他人,因为他认为作曲家可能会回来。

自1804~14年,横跨逾十年间,贝多芬断断续续地住在帕斯夸拉蒂之屋。在此期间,许多重要作品问世,其中:第五号《命运》和第六号《田园》交响曲的被题献人都包括拉祖莫夫斯基伯爵。

拉祖莫夫斯基伯爵是俄罗斯驻维也纳大使兼皇帝私人顾问,与贝多芬同一年来到维也纳,后来迎娶了李希诺夫斯基王妃的姐妹伊丽莎白。后世的传记作家并无实据,然不无可能地揣测:贝多芬的乐曲或许在这对伴侣的恋情发展中扮演了催化的功用。与拉组莫夫斯基伯爵等俄罗斯权贵的密切往来,更促成了贝多芬题献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三首小提琴奏鸣曲》Op.30。

拉祖莫夫斯基伯爵也是中期弦乐四重奏前三首op.59的委托创作人。小提琴家舒彭齐格已自李希诺夫斯基亲王处离职,现在也改为效力于其连襟拉祖莫夫斯基伯爵,和贝多芬在新雇主的豪宅中持续友谊与合作。这可需要相当勇气和眼光,即使是当时优秀的演奏家,也难以理解贝多芬超越时代的创意,另一位知名小提琴手拉迪卡提(Felix Radicati)曾在演奏「拉祖莫夫斯基四重奏」时质问贝多芬:「你真的确定这是音乐吗?」贝多芬冷冷回答:「这不是为你写的,是为后世写的!」

贝多芬op.59前面二首中采用了真正的俄罗斯民谣,第三首的行板亦带有俄罗斯音乐特色。有些学者认为贝多芬意在妥协,讨好拉兹莫夫斯基伯爵;有些学者却认为贝多芬引用得很高明节制,不失个人坚持。另一方面,如同获得俄国皇后青睐的《波兰舞曲》,在与各国人士交流中吸收的民俗音乐,也为罕至远方的贝多芬音乐中增添了多元异国色彩。

如今,贝多芬名气更大、交游更广、身价更高,不再一口气将六首四重奏题献给同一人——投资报酬率这么低!下一首作于1809年的降E大调弦乐四重奏Op.74,别号「竖琴」,再次献给当年首位委托创作前六首同类乐曲的罗布科维兹亲王。他与新赞助人金斯基亲王和鲁道夫大公三位贵族共同签订具历史意义的艺术家合约,每年提供4000弗洛林,令贝多芬不另谋高就而留在维也纳。

中期最后一首F小调第11弦乐四重奏Op.95,被题献者却非提供那么多金钱的赞助人,而是更情感密切的知音乐友。史梅斯卡尔(Nikolaus Zmeskall)是一位匈牙利官员,也是位优秀的业余大提琴家和作曲家,当时还有数位作曲家将作品题献给他,包括海登6首弦乐四重奏Op.20。他和贝多芬交情非常亲密,之间留下多封信件,在贝多芬的对话簿之中也常见他们互开玩笑。因为兹梅斯卡有重度近视,贝多芬在1796~1797年曾为他写作一首中提琴和大提琴二重奏,戏谑注明「必须使用两副眼镜」(Duet mit zwei obligaten Augengläsern),并亲自和兹梅斯卡一起演奏。

F小调弦乐四重奏则不是损友嘲戏,而是知音私语。贝多芬在手稿上签下「1810年10月完成,好友贝多芬献给兹梅斯卡」,并亲自在题词前写下「庄严四重奏」(Quartettserioso),成为其别名。另外,在写给友人的信中指出,这首「四重奏是为鉴赏家的小圈子而谱写,不是为了公开演出」。这是贝多芬篇幅最小的弦乐四重奏,结构十分紧凑,其有机构架已删除累赘部分,预示了晚期风格。之后,他长达约13年未谱写同类作品。

随着贝多芬更高的成就名声,他拥有更多的余裕,更多的选择和更宏大的格局——无论就创作,人生或住所而言,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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